英國脫歐公投打響發(fā)令槍 歐洲一體化進程或受阻

英國與其他歐盟國家在歐盟春季峰會期間就歐盟改革達成協議，為爭取英國繼續(xù)留在歐盟鋪路。英國首相卡梅倫隨后宣布，定于6月23日公投表決是否留在歐盟，這比之前設想的時間提前一年。目前，英國民眾正搖擺不定，公投結果懸念猶存，而英鎊對美元的比價驟跌至近7年來低點。英國國內的“脫歐”和“留歐”派，將在公投前圍繞脫歐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影響展開一場爭取民眾的大作戰(zhàn)。

歐盟改革協議終達成

為期兩天的歐盟峰會19日落下帷幕，經過30小時馬拉松式的會談，歐盟與英國就歐盟改革達成協議，同意英國在歐盟中享有“特殊地位”。協議具有法律效力，包括歐盟未來在金融管理、人員流動和社會福利、主權等方面應進行改革的措施。

協議內容掃清了歐盟同英國談判的膠著議題，包括英國能否削減對境內其他歐盟成員國移民的在職福利和對移民子女的福利，非歐元區(qū)國家如何對歐元區(qū)決策行使“話語權”，如何重新解讀歐盟條約中涉及一體化的條款，以及未來如何在歐盟條約中體現協議內容等。

歐盟最終做出讓步，表現出“挽留”英國的意愿，并同意英國在歐盟的去留將由英國民眾決定。這為英國就是否留在歐盟舉行公民投票打響了發(fā)令槍。如果公投確認英國留在歐盟，改革方案將在公投后提交歐盟機構完成法律程序。

卡梅倫20日就立即向英國內閣推介了這份協議，并于當日在唐寧街10號首相府外向公眾宣布公投日期定為6月23日。

卡梅倫強調，這將是“我們一生中英國面臨的最重要決定之一”，而公投結果將影響“英國未來什么樣，以及我們的孩子未來會怎么樣”?？穫愒跁髮γ襟w說，英國政府將在公投中建議民眾投票贊成英國繼續(xù)留在歐盟。他說，留在改革后的歐盟內，英國將會“更安全、更強大、更富?！?，而離開歐盟將對英國經濟和國家安全構成威脅。

英國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20日在電視節(jié)目中也表達了類似立場，把英國退出歐盟形容為“跳進黑暗中”。

英國經濟規(guī)模排名歐盟第二，但不屬于申根區(qū)、歐元區(qū)。英國一直存在疑歐、“脫歐”的聲音，原本計劃最晚于2017年年底前就是否留在歐盟舉行公民投票。

卡梅倫將公投日期大幅提前的舉動，被認為是試圖利用先前與歐盟達成的改革協議可能帶來的積極影響，以贏得更多英國民眾選擇留在歐盟的選票。但是一些專家表示，公眾實際上只關心脫離歐盟后的經濟狀況和移民問題，試圖將英國留在歐盟的改革協議所能達成的效果有限，對公眾的決定不會有太大影響。

英國《太陽報》21日發(fā)表社論說，卡梅倫未能從其他歐盟領導人那里為英國贏得一份“合適的協議”，支持英國留在歐盟的卡梅倫因此站在歷史的錯誤一面。

英國《衛(wèi)報》報道透露說，在20日英國內閣會議中，大多數內閣成員支持這份歐盟改革協議，但仍有至少5名內閣成員未被說服。

卡梅倫說：“歐盟還有諸多待改進之處，改革歐盟并非止步于昨天達成的協議……問題在于，我們究竟是在改革后的歐盟內部共同努力，還是單打獨斗更能增進英國的安全、實力和福祉？”

英國與歐洲其他國家的分分合合由來已久。上世紀50年代，歐洲煤鋼共同體成立之初，英國對它不屑一顧，自以為可以置身于歐洲一體化進程外。直到英國殖民地紛紛獨立，以及遭遇蘇伊士運河危機，英國深感到單靠自身實力與“英美特殊關系”已無法在當今世界打拼，這才不得不尋求與其他歐洲國家的聯合。但在國家主權和國際金融地位等方面，英國與歐盟其它國家的矛盾時而有之。1975年，英國就是否退出歐共體舉行了公決，雖然最終67%的英國人還是選擇了“留歐”。

既是出于維護英國的權益，同時也是競選的政治考量，卡梅倫在3年前就表示，如果保守黨政府連任，將就英國與歐盟矛盾舉行談判，達成“新的解決方案”，并再次以公投的方式來決定英國在歐盟的去留。為了兌現競選諾言，去年大選獲勝后，卡梅倫政府就積極與歐盟方面談判，尋求英國與歐盟關系的重新定位。在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后，卡梅倫終于確定了公投日期。

“脫”與“留”的爭斗

據《泰晤士報》報道，卡梅倫政府私下估計6月份舉行公投風險不大，“留歐”陣營能夠勝出。但公決結果的不可確定性是難免的。當下，歐洲難民危機持續(xù)發(fā)酵，恐怖主義陰影揮之不去，再加上國內“脫歐”派極力宣傳，都有可能左右公眾情緒。

近幾年，“脫歐”派影響日趨上升。2015年大選中，主張“退出歐盟”的英國獨立黨異軍突起，贏得的絕對票數僅次于保守黨和工黨，且破天荒地首次直接進入英國下院。

英國人主張退出歐盟的主要原因包括移民和歐元區(qū)決策等問題。最近幾年，由于希臘債務危機、敘利亞難民浪潮、跨國界恐怖主義活動等歐盟面臨的困難，加上歐盟國家內實行人員自由流動，前往英國就業(yè)的移民數量猛增，大批來自其他成員國的移民沖擊了英國的社會福利體系和就業(yè)市場。此外，一些英國人認為歐元區(qū)政策沖擊了英國金融業(yè)，但英國對歐元區(qū)決策的話語權卻不足。2013年1月，卡梅倫就英國與歐盟關系前景發(fā)表講話，也曾表達英國對非歐元區(qū)國家遭受歐債危機拖累的不滿以及對歐洲一體化進程可能損害英國利益的擔憂。針對這些問題，要求歐盟進行改革的呼聲漸高。

在此次的歐盟改革協議中，英國對境內其他歐盟成員國移民的福利問題就是一項爭議較大的內容?？穫惔饲跋Ｍ谔囟ㄇ闆r下，限制發(fā)放對境內其他歐盟成員國移民務工人員的福利，最長限制期限可達13年，但由于大量東歐民眾在英國工作，東歐國家對卡梅倫削減福利的意圖強烈反對。在最終達成的協議中，這一最長年限縮短至7年。

此外，歐盟改革協議還同意增強英國對歐元區(qū)決策的“話語權”。協議最終力排法國等國家的異議，同意在有一個成員國認為歐元區(qū)決策會危害其國家利益的情況下，該國就可以申請啟動“緊急剎車”機制。

但歐盟改革協議中這些內容恐怕還不足以讓一些“脫歐”派滿意。目前，“脫歐”派陣營成員來自各個黨派，至少有6名卡梅倫政府的內閣成員已表示將參加“脫歐”的宣傳活動，包括卡梅倫的朋友、司法大臣兼上院督導長邁克爾·戈夫。保守黨議員中支持脫歐者可能接近150人。

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倫敦市長鮑里斯·約翰遜21日宣布支持脫歐，成為“脫歐派”中最引人矚目的政治人物之一。約翰遜否認這一決定是在討好保守黨“疑歐派”中堅，他認為卡梅倫從歐盟爭取的改革措施雖然不錯，但依然不夠，“我認為沒有人會現實地說，這是歐盟或歐盟與英國關系的根本性改革”。

以卡梅倫為首的“留歐派”同樣不甘示弱。贊成“留歐”的陣營有較明顯的政治優(yōu)勢。與歐盟達成的一攬子協議多多少少滿足了英國的要求，使得卡梅倫政府可以理直氣壯地去積極推動“留歐”的造勢活動。此外，工黨和蘇格蘭民族黨領導人都紛紛表示支持英國留在歐盟。英國大公司和金融界也明確表示支持英國留在歐盟，擔心一旦英國退出歐盟經濟上將蒙受巨大損失。

英國《金融時報》21日報道，卡梅倫爭取到多家大企業(yè)高管的支持，包括英國航空航天系統公司、英國電信公司、力拓礦業(yè)集團和英荷殼牌石油公司。這些企業(yè)的高管將在聯名信中寫道，在改革后的歐盟，英國將“更強大、更安全、更繁榮”。這封信已獲得大約50名英國富時指數上市企業(yè)首席執(zhí)行官的支持。其中大多數人將代表企業(yè)簽字，其余將以個人名義簽字。一些小企業(yè)高管預計也將在信件上簽名。

有網絡民意調查顯示，選擇去留的民眾比例目前幾乎相近，而電話民意調查則顯示，選擇留在歐盟的民眾更多。有8％至18％的選民表達他們仍未有任何決定。公投結果尚難預料。

英國最大博彩公司立博集團20日透露，眼下博彩賠率正朝著傾向于英國留在歐盟的方向變化。從賠率看，英國留在歐盟的幾率為69％，脫歐的幾率為31％。

一些不確定因素均可能導致結果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比如，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今年春季來自中東和北非的歐洲移民人數很可能再度激增，這可能導致英國民眾認為退出歐盟可能仍是更好的選擇。

英國脫歐經濟代價巨大

作為歐洲第二大經濟體，英國脫歐對于經濟的影響不容小覷。英國政商界人士紛紛預警，如果英國脫歐，后果可能十分嚴重。英國和歐盟均有可能為此付出沉重的經濟代價。

對于英國來說，倘若“脫歐”，英國的經貿活動將不受制于歐盟，英國因此可省去每年接近100億英鎊（約合144億美元）的歐盟預算“攤派”費。但是這筆錢與英國經濟可能受到的潛在巨大影響相比，恐怕只是小頭。

如果英國脫歐，諸多不確定性將損害市場對英國經濟的投資信心，影響商業(yè)運作，英國經濟增長將受到沖擊。如果英國脫歐，英國經濟賴以運轉的眾多協議、規(guī)定和法律依據將被打破，其經濟會發(fā)生劇烈震蕩。比如，英國需要爭取到歐洲單一市場的準入，要與其他60個國家和地區(qū)重開歐盟貿易協定談判，要將數以千計的歐盟法規(guī)重新寫入英國法律。英國對歐盟的出口占英國幾乎一半，為500萬英國人提供就業(yè)機會，而且這些年外資大量涌入英國，很大程度上也是看中英國的歐盟“橋頭堡”作用。

而且，英鎊將面臨的擠兌風險也很大。分析指出，對于一個需要填補巨額海外赤字、沒有資本管制的國家而言，英鎊擠兌是一個重大風險。在持有英國資產被視為高風險的情況下，匯率將暴跌。這種結果將需要政府、銀行、家庭和企業(yè)付出更高利息來說服其他人貸款給他們。

市場對英國退出歐盟的預期近期出現上升趨勢。倫敦市長約翰遜21日放言支持脫歐，引發(fā)英鎊暴跌，創(chuàng)下近七年來的最大跌幅。過去三個月，英鎊兌歐元下跌了9%。如果英國真的退出，英鎊匯率可能還會進一步走低。各大投行也給出了自己的預測。德意志銀行表示，英國退歐將拖累英鎊對美元匯率在2017年底將跌至1.15，歐元對英鎊匯率在2019年底將升至0.82。摩根士丹利稱，英國脫歐之后，英鎊對美元匯率將進一步下降5%，在2016年底跌至1.39。

脫歐還可能導致英國的評級被調降。國際評級機構穆迪認為，脫歐將加大英國國內政治風險，并可能降低經濟決策的可預期性和有效性，穆迪可能會將英國評級展望降為負面。標準普爾指出，脫歐可能會使英國大規(guī)模經常帳赤字的重要融通來源面臨風險，甚至有損英鎊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角色，從而移除標普自全球金融危機開始以來賦予英國“AAA”評級的一大重要支撐因素?；葑u指出，如果英國選擇脫歐，短期內將讓英國付出經濟代價，長期來說則會帶來“顯著”風險。

德意志銀行認為，如果英國退出歐盟，英國金融服務進入歐盟其他地區(qū)將面臨巨大不確定性。其影響不僅局限于在英國上市的銀行，也包括那些以英國作為活動中心，并在全歐洲開展業(yè)務的全球性金融機構。

此外，脫歐還可能引發(fā)英國的政局動蕩?？穫惸壳皹O力主張英國留在歐盟，并表示即使結果是退出歐盟，他仍將續(xù)任首相。但是，一旦英國脫歐，要求他下臺的壓力可能會排山倒海而來，如果更換領導人，英國的經濟政策可能會面臨新的思維，市場可能會將因此產生的不確定性視為利空因素。

歐洲一體化進程或受阻

自1973年加入歐盟的前身歐洲經濟共同體的第一天起，英國與歐盟之間就一直存在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英國因地緣政治等多種原因在融入歐洲上表現得不夠全身心，既想搭上歐洲融合發(fā)展的列車，以免被排斥在圈外，又擔心因融合過密、過深而失去其恪守的獨立性。所以，盡管歐盟融合發(fā)展不斷提速，而英國既不加入歐元區(qū)，也止步在《申根協定》之外。

政治上，英國脫離歐盟后不必繼續(xù)參與歐洲政治一體化進程，無需繼續(xù)向歐盟“讓渡”主權和立法權，但同時英國將喪失參與歐盟內部事務決策的權利，英國的國際地位也將受到影響。但是，蘇格蘭地區(qū)一直有“親歐”傾向，英國脫離歐盟或將激發(fā)新一輪蘇格蘭獨立思潮。

歐盟方面，英國“脫歐”可能會成為歐盟一體化的歷史轉折點。分析人士認為，作為歐盟實力最為雄厚的成員國之一，英國若“脫歐”會讓二戰(zhàn)后歐洲建立“日益緊密聯盟”的愿望和觀念化為泡影，將會大大減弱歐盟在世界格局中的政治和經濟地位。況且，成員國依靠公投決定是否留在歐盟在歷史上前所未有，會否有其他歐盟成員效仿？

法國總理瓦爾斯指出，英國退出歐盟將意味著歐盟“不可逆轉解體”的開始。

但是，歐盟雖然會盡力挽留英國，卻不大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留在歐盟。法國總統奧朗德上周表示，他“會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以幫助英國留在歐盟，但是歐盟必須繼續(xù)向前發(fā)展。奧朗德表示，他希望能找到一個妥協方案，但不會為了讓英國公眾滿意，而使歐盟無法繼續(xù)推進一體化以解決成員國在經濟增長、就業(yè)、農業(yè)、難民、外交等方面面臨的問題。

奧朗德說，如果英國決定脫離歐盟，他將感到遺憾。他表示，在英國就是否脫離歐盟舉行全民公投后，歐盟將作出自己的決定。